习作六首

《出租屋》
开了灯，屋里会更暗
抓住那本毛了边的古诗选，茶梗泡不出香

屋里的床、衣柜、煤气罐、菜板和灶台
卷着湿气扑来

简直要把他挤成一张纸
字还没写满的纸，有大量留白的纸

风路过时
会顺着下水管飘出四楼，飘过街角小吃店，飘向万里晴空
2013年元月东莞




《磕头夜》
不见月亮。一老妪在超市门口
跪着

谁扔一张钱
就给谁磕一个头

许是年龄太老
才几百块钱就磕不动了

趴在地上，大口喘息
像一条遭到帝国遗弃的穷兽
2013年元月东莞




《障碍》
听房东老乡说
这里本来是开阔而畅通的

因为收破烂的顺手牵羊
所以当地人就砌了一面墙

买菜路过时
我仗着小时候练过轻功

上蹿下跳，想看看那边的风景
却一直没能如愿
2013年元月东莞




《雨后》
整栋楼空荡荡的
仿佛全人类都上班去了

只剩下他一个人
慢吞吞地穿上衣服、推开房门

咦！原来昨夜的声响是一场冬雨
雨水洗掉了厂房和树木上的积尘

他使劲咽了两口光溜溜的空气
只是街角拐弯处，落了十几片绿叶
2013年元月东莞




《退休之后》
老张退休之后，明前也品不出味道
读报如同老光棍唱曲

幸好孩子送来一条狗
老张像是找到了组织，容光焕发

领着它在干休所里散步，烦闷时踢一脚
高兴时扔一根骨头

骨头划出一道弧线，像一座桥
它们欢呼雀跃，老张瞬间回到了当年
2013年元月东莞




《跨年夜里的孤独》
他也想合群
不愿吞服刺伤肺腑的悲观

公元2012年12月31日夜，到处都是合家欢乐、帝国繁荣
他却在饭桌上对着电视说怪话

使亲人们不痛快，吃饭不香
李后主般幼稚，一点也不像个成年人

他想跟外面的云彩或者树木说说话
多年来找不着门路
2013年元月东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