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皮和胎盘

上一篇 / 下一篇  2011-09-27 22:3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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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皮和胎盘》
我缩在街角的背风处,像一条狗那样,使劲把自己往墙缝里塞。从北边过来的风冷酷无情,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只剩下胸口一点热乎气了。远处几个家伙在玩陀螺,满头大汗,很快乐的样子。但我不羡慕他们,我认为他们是傻逼,晚上回家会挨揍的傻逼。运动可以抵御寒冷,更会急速消耗热量,我不告诉他们,等那几个傻逼回家挨揍,我可以看笑话,也算是这个混账冬天的一种乐趣。
刚才有个老太摸了摸我冻得发青的脸蛋,问我为啥不回家。我没有骂她,不是因为她的慈眉善目或者假惺惺,而是她长得像我死去的外婆。我吃过外婆给的无数颗鸡蛋,我不能对长得像外婆的女人不敬。但她不识趣,不识好歹,不厌其烦的骚扰我,我只好问她有奶吗?我想喝奶。她又是害怕又是生气,咒我是个小疯子,揣着胸前干瘪的水袋子走了。
其实我不是我恋家,是家里更冷,母亲一到冬天脸上必是一脸冷霜,而且两个混蛋哥哥会因为半根红薯把我按在地上打屁股。我不怕疼,真的,我只是怜惜那些被打跑的热量。二姐是个女皇,一个用牙齿捍卫食物的女皇,两个哥哥见了都怵三分,我更是只有腹诽的胆量。大姐对我很好,可是大姐像棵柳树,一天到晚顺风摇晃。一个抢不到食物的人,对我再好,有个毛用!
我就这么蜷曲着,感觉一只手从喉咙里伸了出来,摸了摸风,又摸了摸云,还摸了摸四周灰白的楼房,都不能吃。最后摸到了火车站那块大钟表,好大的一块鸡蛋糕啊!我真是有福气的人呀!我沉浸在鸡蛋糕的味道里,嘴角的哈喇子哗哗地流,要把这座小城冲走的样子。
正爽的时候,有人踢了我一脚,刚想破口大骂,发现是二哥,便把脏话像痰一样咽了回去。“傻子,跟我回家吃饭”。“什么?吃饭?”不会是大哥二哥想合伙把我骗到没人的地方吃了我吧。“眼珠子乱转啥,妈让喊你的,赶紧的。”我半信半疑跟在二哥屁股后面往家走,一路上二哥不断地唠叨:“你这个傻子,饿死算球!妈也真是的,傻子不回家还都不让吃饭。”
一进院子,就闻见一种很香很香的味道,实在太香了,简直比他妈的人肉还香。桌子上竟然有一盘肉,跟猪大肠有点像,但略小。咬在嘴里吱吱冒油。
母亲看看毛主席旁边父亲的遗像,又看看五个猪猡一样吃食的孩子,欣慰地笑了。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啥也没说。
从那以后,母亲几乎每天都会带点肉回来,有这种小号猪大肠,也有羊胎盘,或者一些别的乱七八糟得东西。一连三年,风雨无阻。在医院做普通医生的母亲究竟学到了什么法术,竟然可以天天让我们有肉吃,让我们在吃饱之后陷入了七嘴八舌的猜测。猜来猜去,也猜不出来,二姐就说是母亲跟医院的院长或者书记睡觉用下面换的。结果一贯老好人的大姐爆发了,像一匹狼似的扑了过去,撕二姐的嘴。我那天大开眼界,却想不通一个人怎么那么容易就把另外一个人的嘴撕烂了。事后,大哥二哥都偷着说是二姐说中了大姐的猜想,说到了大姐的恐惧之处和痛处。再后来,二姐远嫁德国,还说是因为破了相,在国内容易受歧视。
不管咋说,那三年家里姐弟们没有挨饿,并且一个个吃得红光满面,大哥更因为体格好,当了运动员,还获得过什么世界前八名;我也因为吃的好,脑袋长得特别大,一不小心就成了作家。
多年之后的又一个冬天,还是那么冷,流落在天南地北的姐弟们都回了小城,为母亲祝寿,大家围桌而坐,看电视、打孩子、嗑瓜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打捞那些陈年旧事。不知谁提到了肉的事情,信佛多年的母亲一下子脸色苍白,浑身发抖,这时也做了医生的大姐站起来训斥道:“人头猪脑没良心的,乱说什么。”
母亲老了,并且越来越老了,大姐隐约替代了母亲的领袖地位,脾气却不那么温柔,有点崇尚暴力。谁也惹不起,于是继续看电视、打孩子、嗑瓜子······
2011年9月26日作于南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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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石的个人空间 关石 发布于2011-09-28 00:17:57
“其实我不是我恋家,是家里更冷,母亲一到冬天脸上必是一脸冷霜,而且两个混蛋哥哥会因为半根红薯把我按在地上打屁股。我不怕疼,真的,我只是怜惜那些被打跑的热量。”很喜欢老师的散文,亲切。
李景云属的个人空间 李景云属 发布于2011-09-28 23:17:43
问好兄弟。请千万不要说老师这个词,这个词在我的字典里等同于婊子和歹徒。
哗然发布于2011-09-29 00:44:02
哈哈!开头关于那几个孩子的叙述有意思!
问道长好!
我来说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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