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2）

上一篇 / 下一篇 2011-05-09 22:0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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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年代》
当岁月瘦成一把沙砾，飘在风中
谁也没有再说过一句话。闭嘴者地位尊崇。
春风、猎人和戏子都在练习沉默
试图获得奖赏，让肉体更加光鲜。
2011年4月18日作于南宁

《月夜》
夜里醒来，看到
月光打在桉树上
簌簌作响。
一些树叶挣脱了束缚
从营房出发
浮向不远处的铁路桥。

不知不觉，邕州敲出了三更的宁静。

此时，豫西的麦子
大口吐着春风的妩媚
被女儿的呼吸挽着向上
一天长高一寸。

不知不觉，邕州发出一声黎明前的叹息。
2011年4月16日作于南宁

《背包带》
打好背包，然后解开
随手扔在地上
身子弯曲保持着相对的静止
像一条冬天的黄龙
上前踩了一脚
它竟然不咬人
这时哨音响了
我赶紧又用它把被子捆上
一脸严肃跑出了宿舍
2011年4月21日作于南宁

《忐忑》
铁观音头一遍出色
汤味需要等待。
父亲牵着一条狐狸
在某一年夏天
谁在偷谁家的瓜？
一个野孩子被谁
游街示众，背负着
盗窃犯的恶名。
大笔写不出蝇头小楷
此为真理！真理有时候是
狗屁。天公的脸
不是火红的屁股！
啊，南京
啊，北京
从北京退往南京
只有书生才会选择
坐船。点燃一根香烟，内供货
不需要华丽的包装
你们一起举手发言。谁知道
江山和美人究竟
是不是钢铁炼成
的呢？请举手举
手一定要踊跃啊！
死人在等待活人反复
提及，从土地里纷纷
醒来
倒悬于世
2011年4月29——30日作于南宁

《验货手记》
1
二零一一年四月二十九日
十一时三十分左右
收到老管诗集
对于不断死去的岁月来说
流水帐不值得牢牢纪念
2
我所认为的贵族
一定要有一口白白的牙齿
可惜
老管嘴里叼着
一根黑乎乎的东西
一根黑乎乎的东西
熏黑了嚣张的笑容
暴露出
早已流传天下的
真相
老管从来都不是一个贵族
老管是一只破损的唢呐
假装快活地唱着
渴望与人交心的歌儿
3
薄薄的一本书
薄得像一张肉蒲团的海报
我靠
明显不值
一百元
一百元啊
可以在小镇上
搞一个三十多岁的青楼女
于是阿Q自我抚慰
就当是请老管
“治疗了一次风湿”
也算是对活着的诗人
表达一个八零后的致意
4
对于那些攻击贫道的宵小
我的回答是
你牛逼
你一家子都牛逼
你再牛逼
不一样是老天爷的玩物
以上这句话
愿意与老管共勉之
5
很羡慕能
四处游荡的人
两湖两广两河山
一路诗人共一盏
实在是最最爽的事儿啦
我却只能流着口水
不断封闭自己与外界的联系
向陈寅恪学习
建造一个只有自己可以装逼的世界
6
其实五首就够了
该说的想说的
都已经说完了
为了图个吉祥
我开始画蛇添足
加上最后的废话
老管，保重身体
贫道十分期待你喝趴
的样子
哦，蔡琴母鸭般唱着
“你的样子”
2011年4月29日作于南宁

《哮喘病》
他嘴里
常有春秋大义
断断续续如切割过的
理想
吹向台下的听众。

呼吸，让生活那么艰难。
2011年4月18日作于南宁

《俺不是一个好孩子》
懒、吸烟、酗酒、好色、打架
夸夸其谈、发呆与写诗
“你不是一个好孩子”
妈妈这话说了二十八年
其实俺也有优点
孝顺、义气、怕死、眼神不好
瞅不清心与外物的区别
俺一直希望自己是个好孩子
可以从容享受妈妈的夸奖
2011年4月29日作于南宁

《马革裹尸》
“大丈夫理当马革裹尸”
这句话多么豪迈
曾让我为之倾倒
当做一生的信条

当父母老去
我随之成熟
我认识到说出这句话的人
必定是一个冷血的教唆犯

军人的荣誉不是一次又一次的胜利
而是亲人和陌生人的安宁；
军人的价值不是成为烈士
而是把烈士的光荣让给敌人的母亲

在大同世界到来之前
我不会放下手中的屠刀
纵然会遭到无尽的讥讽
纵然象征着残忍和血腥
2011年4月26日作于南宁

《银河关门了》
出了电梯
没有听到“欢迎光临”
反而看到X型的伤疤
上次赐予我快乐
的湖南小妹
大大的眼睛
有点像赵薇
如今去了哪里
是进了局子
还是换了根据地
想要旧梦重温
前世该烧多少高香

乘兴而来
败兴而归
一肚子的不合时宜
夹杂着男盗女娼
该怨恨社会
还是装聋作哑
继续一个淫荡的相思
2011年4月29日作于南宁

《铁龙赋》
铁龙挥动长长的翅膀
载着耀眼的盔甲
和中国军人的浩然之气
乘风向远
一日千里
途经
衡阳、武昌、许昌、洛阳、潼关、长安
与大地共奏
雄浑的乐章
2011年4月26日作于南宁

《烟地边的回忆》
那是九四年的事儿了，至今依然
停留在心田，像一株茁壮的玉米。
当我努力遗忘，是多么无知和浅薄！

刷锅洗碗、喂猪饮羊忙完后
母亲紧随父亲的脚步走进烟地
脖子里搭着一条毛巾，擦去
不断向下奔流的汗珠。夏天的风是紧俏货。
打完烟，母亲先回去做饭
余下的活交给父亲。父亲似乎和烈日成了朋友。
烟油染遍了父母的全部
包括脸庞，远远望去
像是豫西农村走出来的陌路人。

那天的日头很毒，可以在石头上煎鸡蛋。
但是坐在桐树下写作业的我
没有觉察出热和不孝，有多么残酷！
2011年4月14日作于南宁

《一双黑布鞋》
昨天整理自己的物品
在携行包里发现
一只黑布鞋
闻了闻，已经有了霉味
可怎么也找不到另外一只
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
后留包里有了惊喜
另外一只
安静地躺在那里
像个准备归乡的游子
为什么分开存放呢
这个问题我了许久
今天终于想明白啦
这双鞋是参军时母亲做的
2005年战备时，打算
一只带着去作战
一只留给母亲
方便睹物思人
2011年4月18日作于南宁

《121高地》
当石头也感到疲惫寂寞
逝去的风景让人无法考证
登高望远是英雄的理想
121高地早已张开拥抱的翅膀

在烈士将要离开的那一刻
红红的月亮在黑色的镜子里
闪着圣洁而孤独的光芒
映照着无需逻辑的伟大和卑微

冲锋，冲锋，一次又一次的冲锋
只为顺从内心的宁静
只为心中尊贵的神
而穿上黑色的战地长靴

北斗永远停靠在彼岸
风一阵一阵吹向西
东方起兴西方归宿
隔着一条干涸沉寂的大河

是谁？在田间地头放声唱
是谁？在宫廷的玉阶上轻吟
三百六十五个日出
一日一个诗意地栖居

骑牛出洛阳，一路向西
紫气从无到有
只用了短短的，五千言
足以生产一个智慧的民族

遮天黑衣持戈出潼关
黄金五月，天又落泪
一顶高洁的白帽子
在河中瘦成一段傲骨

蝴蝶双翅一振
便混淆了月夜里的梦境
从北冥启程，从九万里高空
去往不可谈论的彼岸

滔滔不绝的雄辩如一柄长剑
“民贵君轻”闪着锋利而温暖的光芒
无数天子跪倒在君子脚下
暗坏歹毒却只能，瑟瑟发抖

喝一口酒，吐一个月亮
在一个个落魄于江湖的夜里
赶路客酒意已七分已分不清
剑光与月光，那个更亮一点

柔弱的身躯，消瘦的脸庞
在一次转身之后，却显出沉猛的灵魂
一个人一支笔一腔不息的怜悯
点亮了一个伟大的民族

红烧肉肥而不腻
最适于在冬季补充营养
但据最新的人性调查报告
面色阴沉者不可使用，腐蚀大肠与小肠

生物之息不相吹
已经太久了
鹏困在北冥
如山如云的翅膀不断腐烂

达尔文、鲁迅、马克·吐温、马克思
反复诅咒过的竞争、麻木、冷漠和剥削
形成残破的天象
鞭打一切柔软的肌肤

一群猴子爬出山野，直立行走
双手劳作，养育一把凶器
互相学习杀人术
嘲笑死去的自己

121高地插上过各色旗帜
但最顶端尚无人可以染指
一片洁白饱满的处女地
是灵魂的宗教裁判所

山腰处常有一群道士
各自养着一只清秀的女鬼
邀来清风拂动七弦琴
谋划每年菊花的绽放

边缘之人注定是无效之人
一览众山小又有何用？
心中有一轮明晃晃的溺爱
早上升起，晚上落下

世俗之人修炼通灵术
与神对话，与我对话
天的颜色是冬季的颜色
是良知在大地上的呈现

向前！向上！向内！
冲锋的阵营中
男女老少都有无所畏惧的灵魂
无视风雨，奋勇向前

炮火污染了绿水青山
弹片打得树木痛苦哀嚎
死神有个崇高的面具
从不轻易对人露出真面目

没有愚蠢的指挥官
对着沙盘指手画脚
也没有壮行酒香浓郁
由一群小屁股女人献上

一切都来自冥冥中神的召唤
在神的照耀下作战
一炷香就足以享受
道儒释赐予的青铜战甲

冲锋！漠视无休止的诞生和死亡
接过崖山之前的圣火
点燃顽石和长夜
点燃赶路客自身的光荣

尸体留给大地
魂灵还给天空
一条小黄蛇爬过春秋与冬夏
在景云之上飞出一道灿烂的弧线

体内住着一个渴望
在新鲜殷红的血液里游走
从涌泉穴到太阳穴
运行着一个又一个周天

当你脱下一层人皮
领到一张通往极乐的船票
为你感到悲伤或者欣慰的
只会是生你的那个女人

奢谈自由是多么无耻的幻觉!
有一位老人蹲在太师椅上
撩起下摆，端着茶盏，眼睛微眯
于是血腥和春光交替轮换

121高地上的风景
每一个朝代绝不雷同
但不知是谁以上神之手
拨动尘世的齿轮——咬合，分离，转动

山间有一大片油菜地
亲友和仇人席地而坐
一边把酒言欢，一边考量
关于我的每一次死亡

我的每一次复活
只有我和自然知道
每一次的生命
都是为了更体面的死去

当父王失去应有的尊严
我当大摆筵席
终日沉溺于酒色
以此报答三年怀抱之恩

任体内的兽性更加蓬勃
让我的不忠不孝，无情无义
不断大白于天下
直到上神的闪电摧毁我的肉体

冲锋，冲锋，冲锋
野兽的四爪与大地接触
获得弑神的力量
杀死父王，杀死万年的农作物

冲锋，冲锋，冲锋
没有母亲的哭声响彻耳边
桐花尽落，心如死灰
母亲，真的哭泣了吗？

终于，有一天冲锋停滞
全部的战士遗失荣誉。在山脚
有人喝酒唱歌，有人自相残杀
有人练习沉默，十年不发一言

赶路客一天一首诗
不断逼近世界的真相
不断斩断自我的宽容
新兵杀死老兵，老兵永远不死！

当有一天黑白无常到来
可以没有愧疚的大喝一声
整整一生的时光啊
都蓬勃着一颗昂扬的心
2011年4月13日——5月1日作于南宁

《问答》
天公曰：孩子，你怎么看待死亡，你有几多恐惧？
诗人曰：父亲，关于死亡，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诗人曰：父亲，是什么让生者与死者永远隔离？
天公曰：孩子，是你心中的爱与怀念······

天公曰：孩子，什么让你作战勇敢如一只猛兽？
诗人曰：父亲，是爱与怜悯让儿子更加勇敢。

诗人曰：父亲，你还有什么嘱咐？
天公曰：孩子，发现我是一个错误。
2011年4月1——30日作于南宁

《月夜，坐在操场边喝酒》
春风携带着月光
穿行于桉树林间
每绕一周，举杯一次
直到风月停靠在杯中。
在一块不会说话的大镜子里
万物容颜如梦——
河北躺在地上撒尿
水流向上，颇有燕赵豪迈的风姿
山东抱着旗杆呕吐
的同时竟然哼着沂蒙小调
湖南嘴里叼着一段树枝
非要说是在嚼槟榔
陕西在打电话，唠叨着思念
眼角偷偷流着马尿
而我手拎着酒瓶
躲在一朵木棉花里
面呈得意状：看啊
我今夜和中国一起醉酒！
2011年4月26日作于南宁

《胡兰子》
真不是色胆包天
我看到雕塑上
那两只豪乳
像两只不安的小兽
撞击着带血的胸衣
试图自在地暴露在阳光下

在唐伯虎的仕女图里
美女都是平板儿
包括西施、嫦娥和貂蝉
显得古代
物质是多么的贫乏
也反衬出刘英雄
很是壮硕

养育信仰的功劳甚伟
是应该感谢胡文秀
还是王变卿
或者是渐行渐远
模糊却臃肿的历史
2011年4月28日作于南宁

《上午连队组织剪草》
上午连队组织剪草，草平如镜
映照着一张张红光满面。红光满面

来自于茅台酒和中华烟的教诲。
唉，说教的年代是有理也说不清楚！

阳春三月，忽然狂风大作。我被风按倒
在宦官摄政的年代，被风强行阉割。

首长们，欢迎莅临检查指导。我跪地祈祷
愿鲁迅先生保佑你们不出车祸

不得睾丸癌。愿祖国人民保佑你们
长命百岁子孙满堂永享富贵荣华！
2011年4月12日作于南宁

《欠账》
当一棵桐树
转动二十八圈
欠下的帐
要用黑色的墨水细细打量
才能清算出
人生在世的资产

欠父母三年怀抱之恩
欠春天一个拥抱
欠梅花一树白雪
欠麦地一次耕种
欠唐朝一个雄浑的理想
欠宋朝一个滑腻的吻别
欠军队一双39码的解放鞋
欠女儿一个春暖花开的世界
欠的多了
反而觉得
虱子多了一身轻
可以从容做爱、喝酒
并且享受完事后那无尽的悲凉

稍一反省
自己是个失败者
流窜在灰尘飞扬的人间
打架、患病、念经、写诗
眼睁睁看星辰点亮心中的伤痛

手心向下，之后手背向下，轮回三次
可以准确地发现
这个世界也欠着我
欠我一个有尊严的国家
欠我一个内心圆满清净的民族
欠我一把光洁锋利的长剑
欠我一个童叟无忧的仙境
欠我一支悠远绵长的歌儿
欠我三尺白绫
和一棵弯曲的树

我欠下的债
神必将一一追索
世界欠我的
神可曾看到一次？
当我举起手中的笔
是在对着神发出咆哮
彻底清算自己的罪业
2011年4月4月18日作于南宁

《八岁的那颗上牙》
“八岁八，掉狗牙”
母亲复述着
外婆的俚语
告诫我
下牙扔在沟里
上牙要抛上房顶
我抛了多次
也没有抛上房顶
母亲眼中满是鼓励
后来有人来报信
父亲喝醉了
又在街上打架
母亲拉着我
一路小跑出了家门
那颗上牙
永远失去了抛出的时机
2011年4月15日作于南宁

《黑匣子》
一只又一只铁鸟折断了翅膀
与大地碰撞出一朵又一朵火花。
天空不再吉祥，成了巨大的陷阱。
唉，又要整顿啦，日子愈加缓慢。

谁在共和国的风中站立？久久不愿离去！
披头散发的少妇，抱着不会说话的孩子
孩子的小手不停摸索着，想要找到乳汁的温润。
唉，又死人啦，和平年代也不太平啊！
2011年4月14——15日作于南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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