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诗《二十一世纪的柏拉图》

组诗《二十一世纪的柏拉图》

■柏拉图求爱

年轻时你羞于启齿，
而今你老了，
抱着玫瑰花满世界乱跑。

你把它献给第一个女人，
她说：请稍等片刻。
就这样，那个女人被你等死了。

献给第二个女人，她说：
正忙着呐。
你眼睁睁看着她——活活忙死。

给第三个，她说奴隶爱上奴隶主
那是奴隶社会的事。
要不是这句话，你真做了奴隶。

第四个，她不说话，她是哑巴。
旁人告诉你：她是看了
《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才哑的。

第五个，臭骂了你一通：
眼瞎了吗？
没看见我在跟人家亲热吗？

第六个，似乎很有职业教养：
对不起，先生。
我们这里不收花朵，只收现金。

第七个：如果你能叫校长
不让我再留级，
我可以和你好上一个假期。

第八个：碰到孩子他爹，
你要保证不发脾气，孩子出世，
必须把他（她）当做亲生的。

第九个：死老头说我甘作偏房，
要好好奖赏。主啊，我的主！
叫让他快写遗嘱，让他写完就死。

第十个：精神病专科在二楼，
记住，先在一楼挂号。
喂，你听得懂人话吗？

...... ...... ...... ......
...... ...... ...... ......
...... ...... ...... ......  


■柏拉图获罪

你的第一条罪状是提示罪。
你提示他们：
青春期与更年期已经是同桌了。

你的第二条罪状是奉劝罪。
你奉劝他们：
用荷尔蒙注射灵魂不是拯救。

你的第三条罪状是质疑罪。
你质疑他们：
为什么用衣服豢养禽兽？

你的第四条罪状是抗议罪。
你抗议他们：
为什么用性器取代神器？

你的第五条罪状是泄露国家机密罪。
你逢人便说：
西门庆和潘金莲正在修改宪法。

你的第六条罪状是篡改法定假罪。
你擅自取消清明节，
说什么猪狗死了不值得祭祀。

你的第七条罪状是危害国家安全罪。
你在政府大厦上乱贴标语：
性病是从高层建筑上传播下来的。

你的第八条罪状是反人类罪。
你四处煽动：人类的苦闷一是欲望
得不到满足，一是欲望得到了满足。

你的第九条罪状是拒捕罪。
你惯于流窜作案，
从珠三角，一直流窜到全国各地。

你的第十条罪状是死不认罪。
你在诗中写道：
枪毙我吧，趁我固执，趁我干净。


■柏拉图服刑

以下这些酷刑，据说只为你一人而设。
你受过几次？受刑前，
他们给你打过普世的麻药吗？

读《凤求凰》，读给四大美人听，
读到她们活过来，
再读沈浩波那首《一把好乳》。

安排所有维纳斯与群魔共舞，谁不听，
砍谁的双臂。谁反抗，
送谁去做汽车展销会上的裸体模特。

爬在某些丧天害理的校长、教师胯下，
瞻望，并且吟诵：啊，祖国！
您的花朵正在裤裆的庇护下美丽绽放！

把天使抱进冰箱，抱着冰箱，
抱坐在一堆冰块上，
对着铺天盖地的大雪，哆嗦火苗。

教一对鸳鸯斗鸡，教一群鸳鸯斗鸡，
教他们抓扯，扑啄，撕咬，
叫他们条件反射似的斗到最后一口气。

花好月圆，把它砸破。破镜重圆，
把它砸成空镜子。玻璃碎片，
镶在跑道上，在跑道上来回冲刺。

跪拜观音菩萨，按监狱长吩咐跪拜，
按行刑官的要求跪拜：
跪她，拜她，求她，然后上她。

逼心仪的女子做变性手术，逼她
喉结突出，长胡子。
等她成为真男人，逼她进宫做太监。

最后一颗红豆，将它放在键盘上敲，
敲出苔的青，敲出铜的绿，
敲得那红豆戴一顶时尚的绿帽子。


■柏拉图疗伤  

药方是一个梦：两千三百多年前，
一个女子轻倚柴扉，
等你回家，等你一起入画。

药材是身外之物：脱下的血衣，
剥落的血痂，幼稚的血书，
还有你被当作血祭用的一把年纪。

药引子是一个承诺：月色，霜鬓，
你用它们打造白金戒指，
再以寒冬的哈气把它研磨光滑。

煎药的方式是：药罐吊在星子上煎，
用火山煎，用忍住的火山煎。
你把火山忍得像一场持久的文火。

煎药的过程是：煎出轻盈的苦味，
煎出山中的袅袅云雾，
你一直煎到蒙娜丽莎走出画面。

为了止痛，喝药，你大碗大碗地喝。
你要用药汤灌醉自己，
你要叫一声时光“岳父大人”。

病好了，你准备做现代愚公：高楼，
一天背走一栋，
直到背出一个以你的名字命名的国家。

你准备在你个人的国旗上绣旗徽，
绣两千三百多年前
那个女子的眉毛，嘴唇，鼻梁和眼睛。

你准备在你个人的国家养花，喂鸟。
你的计划是：爱她，
把她爱成丑老太，再她爱成美少女。

你还想准备一副好身体，和她
度五十年蜜月。谁不同意，
你就找“岳父大人”和他打官司。



■柏拉图禅坐

那么多车辆在驰骋，那么多句号
在奔赴：内压力不足，
马上补充。漏洞出现了，
立刻修复。掉了一个，
马上换新的。你是如何做到安静的？

坐地日行八万里。那么多车辆
仍在驰骋，那么多空箱子
仍在挪动位置——它们一路装满，
一路倒空，它们故意一而再
再而三。你是如何做到寂定的？

那个女子，必将与你在空箱子相遇，
你们——必将成为填充物的一部分。
你真的寂定了吗？难道你不想知道：
你们什么时候成为旧货？
什么时候成为光阴的流动垃圾？

你是黏着在这个蓝色星球上的星球：
当初，你是一束漫长的光，
来到这里，不断卷曲，
吸附尘埃。难道你忘了：
你已经包养了无数非光类物质。

你早已丧失了光速——那神秘的
神圣之处，以前
你一天之内即可到达。
而今，为了到达，
你要详细编制十个五年计划。

她也是黏着在这个蓝色星球上的星球。
不同的是：她被黏在另一侧，
也就是你说的对面。
这个蓝色星球早已没有直径和弦长，
只有圆周，或者弧长。你知道吗？


■柏拉图完婚

纸上婚礼，即将举行。你和她
即将在纸上生儿育女。
前半生是租来的：你要赶在婚礼前

算清利息，交完租金，办妥该办的
手续。故事也是租来的啊，
你要还给他们，加倍还给他们：

含着满是沙子的泪，以顺叙，
倒叙，插叙，夹叙夹议的方式，
再以写工作总结的方式，

分别还一次。还有影子，自杀身亡，
你要以一首诗
做个法事，泼上几碗水饭。

还有他们：季节性的、
金属性的、拟态性的、
具有置换性的他们。你要仔细辨认，

你要和他们逐个逐个地握手，
祝福，并且诀别。
然后告诉她以下这一切：

仙人球，它的绿叶长成刺，
其中一根像刀尖
出现缝隙，放生了一朵花。

可以肯定：它违背了初衷，像你
坚持独身，最终结了婚，
还有了儿子。像你现在——

穿过九个罪名，重返原身。
像他们：给你自留地，
叫你把自留地改造成公墓。

告诉她吧：北风吹唢呐了，
大雪送银两贺喜来了。
良辰已到，该两朵腊梅互授花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