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诗《天命》

《天命》

你的食物在人间，
你的养母在人间，
你的苦难和罪孽都在人间。
圣殿之上，玛利亚说道：
去吧，孩子，到人间去。
天堂门口，玛利亚再三嘱咐：
孩子，请记住——
这是你的出生地，仅此而已。


《天恩》

“想吃顿饱饭吗？”
行刑前，刽子手动了恻隐之心。
“谢谢，我只想打个盹儿。”
我响了一个饱嗝，他点了一下头。
但我刚开始打盹儿他就痛下杀手：
“你这小子，打起盹儿来像个活口。”
听到这句话，我暗自庆幸：
主啊，你总算让我活了一会儿。


《天机》

“太完美了——”上帝造就万物，
觉得少了点什么，又造了猴子。
“还是那么完美——”
他让一部分猴子先站了起来。
“居然更加完美——”
于是他教他们发音，说话：
英语，汉语，拉丁语，阿拉伯语。

刚才我看电视，正播送叙利亚战况，
电视下面莫名其妙地出现一排小字：
“完美真让人担心——这下好了——”


《天魔》
        
“我怎么这样干净？”这是一面镜子
出给天魔的难题。
“我居然还这么面善？！”一会儿
镜子出给他第二道难题。
他独自照镜子，里面竟浮现出
当年被他骚扰过的释迦牟尼。
“你觉得我这样站着很丑吗？”
看到释迦牟尼看丑儿子似地看着自己——
“看来我应该换一种站姿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双膝替代双脚。


《天使》

昨天晚上，我打了四个电话：

隔着窗玻璃看月亮，我的窗玻璃
冒出一个大窟窿——我拨122。
喝红酒，我的酒杯像发动机
着了火————我打120。
翻读多年前的书信，每一个词语
都神经兮兮——我摁的是119。
太阳升起时，我养的那只雄鸡
一遍都没叫——我只好打110了。

昨天晚上，四个电话我都没打通。


《天荒》

“我荒故我空，我空故我蓝。”
高天流云——
在我眼前翻开教义。

“我蓝故我空，我空故我荒。”
大隐之声——
再次压低我的头颅。

“我荒故我真，故我无所不照。”
“我空故我善，故我无所不容。”
“我蓝故我美，故我无所不简。”

此刻，我多么激动，
我多么崇拜这片天空——
我多么希望自己是一块荒地！


《天遣》

“我们给你做的饭菜凉了，
我们热，热了一年又一年。”
在墙角，我右手拿着手机听，
左手的中指和大拇指紧紧摁住双眼。

“回来吧——我们给你下跪了，
我们不起来了......”
我左手的手掌捂着大半个脸庞，
我以为——这样就能捂住我的疼痛。

这时，老板来了——
老板像蜂王，我像工蜂。


《天音》

今天黄昏我在地铁里做了一个梦，
梦见一只打屁虫：
它打一个屁屁股后面就冒出一片庄稼。

它打屁，听起来像村子里的妇女
噗嗤一笑，闻起来
像那些女人夹杂着汗水的体香。

打屁虫很怪，它打出一片庄稼
很快吃光它们：
“谁害死这些庄稼，我替谁收尸！”


《天网》
     
“都几亿年了，你怎么还在九天上？”
“我在织网——”

“你织的是网吗？分明是吊床！”
“吊床是网中极品。”

“你这些金丝真好看——”
“我织网，只用钓鱼线。”

“整个银河都点亮——你怕黑吗？”
“哦，那是我织网时打下的结。”


《天籁》        
        
今天是5月12日，我有话要说。
首先声明：        
今天，我只对一个人说人话。

我尚未开口，一只吃奶的小山羊
歇了一口，咩咩叫了一声，
将一个老女人叫到我的跟前。

“娘——儿子想您——”
“儿哪！想让娘高兴，
就像想娘一样，天天想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