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桥
——有关一个人和一条狗的两场喜剧。
第一场
平原。无水。一座铁桥架在上面。当然有草，却是枯的，因为时间大约在秋季。具体的地点不详，但唯一确定的是铁桥就在我们附近。天空只有苍凉的感觉，大快人心的是从来不会下雨，因为天空早就忘了怎样下雨，所以在D先生看来人活着很幸运。而此时，我们的主人公，也是唯一的主人公D先生一个人在桥上坐着。当然，小狗L也算主人公的话，那无疑登场的便有两个了。
（D先生坐在桥上，用熏黄的手指夹着半根燃着的香烟。）
D先生：没有烟了，没有烟了，小狗，怎么办？只剩下这座铁桥，我怎么继续向前走？
（他表现出很痛苦的表情，好像一个很重要的决定需要他来下；他用那只没拿烟的左手粗糙地揉了几下头发，接着几根掉下来在空中打了几个转，被风吹到桥外的地方。）
D先生：我在跟你说话，小狗？
（他看到小狗把尾巴夹在双跨下，安逸地闭着眼睛，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在说什么，于是他很愤怒地用手掐了一下L， L立马跳了起来，汪汪地叫了几声。）
D先生：哎，这就对了，我对你说话，你不答复，这不礼貌。
小狗L：汪汪……
（安静了下来。）
（D先生手里的烟继续燃着，飘在空中，被风一吹，像个失神的怪兽，欲找个避难的山洞；他靠在铁桥的栏栅上，一只手托着头，把脸上松垮的皮肤弄得扭曲，活像一个丑陋的现代人；当然，他也是个现代人，在这方面他向来深信不疑。）
（他突然惊奇，像刚从一个远古的睡眠中醒来。）
D先生：啊，我怎么能睡着呢，太过分了！我竟然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在这座可恶的铁桥上。我必须加快脚步，这是回家唯一的路，我必须赶快回家。
（他踢了L一脚，用铁链向前拽着。L挣扎。）
D先生：这可恶的铁桥连路标也没有，我怎么知道还有多远。
D先生：……真是麻烦
小狗L：汪汪……汪汪……
D先生：小畜生，你吵够了没有？我这是拽着你走，又没弄死你；再说这也是你自找的。
(一条狗，一个人；他俩被中间的绳索连在一起，并排走着。)
D先生：慢点（D突然惊慌地叫起来）快停下，快停下……（D用力拉了一下手中的缰绳，L被向后拖了一米左右；L挣扎着）小畜生，桥刚才摇晃得厉害，你没有感觉到吗？真是白痴。快趴下，我们静静地呆在这儿吧，可能是地震了（D和L都四肢伸开趴在了桥上，L还叫了一声，被D粗暴地拍打了一下，接着只剩下两道粗粗的喘息声。）
（安静下来了。
（铁桥孤独地悬在半空里，此外并没有什么要交代的，除了偶尔会来一阵的风和无际的荒野。）
D先生：（安静了很长时间，很想说句话，像个粗糙地老人有点憋不住感情的样子。）小狗，是不是过去了？地震过去了？哈哈，我们还活着吗？我们还活着。（高兴地抱住L拍了几下，好像L刚刚救了他一命。）
小狗L:汪汪……（好像也在说对呀，我们还活着。）
D先生：（感叹地）活着真好！活着真好！……（停顿）我发现了其中的奥秘，原来因为我们在这里走来走去，大地生气了，所以想惩罚一下！我们还是原地呆着吧！哈哈，我真是聪明绝顶。（用左手捋了捋头发，好像认为唯有随时注重形象的人才可配得上这聪明的头脑。）
（安静了下来。
（L很容易入睡，到D发觉时以四肢伸开，像棵被砍倒的松树。D在寻找香烟，他翻寻所有口袋，但找到的全是与烟草无关的东西。）
D先生：（难过地）没有烟了，没有烟了，小狗，我们一直在铁桥上，可恶，我必须回家，可我又必须呆在这可恶的桥上。
（D很沮丧，他用双手抱住头，夹在双膝之间，像手里捧着一个熟透的玉米，他使劲搓着。）
D先生：（突然抬起头，看着L，眼里充满怒火）畜生，是不是你偷吸了我的香烟？我应该还有烟的。
（D提着缰绳，把L从桥上拎了起来，挂在空里。）
小狗L：（挣扎着，发出凄厉的嚎叫）汪汪……汪汪……（四肢在空中摆动，像个吸了大麻的舞者，用肢体的语言表示它的无辜。）
D先生：（更加生气）畜生，你说不说？（L被狠狠地摔在了桥上，挣扎地爬了起来，惶恐地跑到距D先生十几米以外的地方仍然叫着。）
（站起来，走到桥的栅栏旁，用拳头狠狠地打了一下铁栏杆，随着发出一声空旷的敲击声。）
D先生：（长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这小畜生，我养它这么久，还偷我东西，真是可憎。（停顿）可憎。
（安静了下来。
（有风远远地吹来，像一团感情，D感到丝丝凉意。小狗在D先生周围绕了好几个圈，又回到D站的地方，趴下来，安静地呼吸着。）
D先生：（看了看L，无悔过之意）走吧，小畜生，我得赶快回家。（他抓起L脖子上的铁链，轻轻拽了一下，向前走去，L也赶快跟上。）
（走了很久，谁也没啃声，就这样走着，一直很安静。L步子太小，得时时小跑才能勉强跟上；它把后腿夹得紧紧地，活像一个怀孕的女人。）
D先生：（突然颤抖地）我们一直在桥上，我们为什么走不下去？可是没有烟了，没有烟了，怎么办？（小狗安静地随着主人站住，像空气一样悄悄地站在D身后。）
D先生：（自信地）畜生，走吧，回去吧，我们明天再来。是时候回去买根烟了。
（L随主人下。）
（幕落）为什么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