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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五首
凌越

傍晚重新使我安静

傍晚重新使我安静,
似曾相识的慰藉,带肖像。
我曾在蜷缩于林荫的农庄中看见过它,
——晾衣绳晃动,一种犹疑的沉静。
我已倦于诗行那简洁的脚手架,
它们空洞地指向天宇,而天宇本来空无一物。
我在远远地街头,仰望它心存悲悯。
妄图测度新生活的经度和纬度
消耗我的精力,
家庭和伦理的规劝消耗我的精力。
我把天空的蓝视作生活的蓝,
对于不再年轻的人,这是惩罚。
傍晚重新使我安静,
不,是安静使我安静,并且让我重新看见并置身于温暖的傍晚。
沐浴挽回的夕光,
想没有的事——不再触动我心灵的事,
我知道那正是我要做的事,
像一名厨师摆弄土豆和菠菜,为了晚餐。

阴天逼视我

阴天逼视我:
无处逃遁,大自然沉静的光芒
沿雨丝滑落。
幻影挑逗瞳仁,
风抚动发廊门前悬挂的毛巾,
姑娘们在嬉闹——像是在夏日明晃晃的画布上。
对于人的豪迈的个性而言,现实即荆棘。
同样杯盘狼藉的盛宴,
同样柔软的丝绸和它炫耀的眼波,
没有人显出疲态——真是咄咄怪事。
落地窗分散市声,
不真实的喷泉垂头丧气,
落日,只是为了慰藉空虚而存在过。
我们回去吧,聚会是可的,
像棉被下纠缠的四肢,默默放纵。
爱——视而不见,
天光将万物隐匿。
精神的恩宠究竟不那么踏实。
——把手搭在我的臂弯吧。

我快速地记录

我快速地记录:诗,一闪即逝。

夜回到柔软的母腹里,
婴儿用脚试探它的边界。
夜空披冷漠的天鹅绒,
星星闷声不响出席会议。
一只蚊虫突降到纸页上:
那被涂改得凌乱的诗行
激起室外雕像昂扬的情绪:什么也不在乎。
我快速地记录:诗,一闪即逝。

我看到夕光里急速收缩的田园,
就像小腿上红肿溃烂的伤口这两天的愈合。
明亮的窗户,人类炽热的忧郁症。
年轻的孕妇叉腰在晾衣衫,
年老的夫妇相互搀扶走过客厅。
而你是第几次藏身在九月愈加清的庇护下?

我快速地记录:诗,一闪而逝。

铁轨将我们送得太远太荒,
倒伏的树木混杂太阳急速滚落时的尖叫。
迷失吧,这是解之道,
在泥土和黄昏调情的小径上,
人世间不倦的劳动者回家了。
这时候,是诗歌劳动的时刻,
盘起炊的发辫,收拾好田野的残卷,
搬运我们的躯体,入梦。
呵,大地、河流、森林重新回到翕动的嘴唇,
直接说吧:这些词,它们就是诗。

从白昼的自闭症脱身

从白昼的自闭症脱身,
夜晚凶狠而贪婪地驾临广场和河流。
河边,年轻的情侣踩蹩脚的舞步,
小贩的吆喝声突兀,像集会,
挂满灯饰的游船在河中缓行。
──隐入人流的新年图景充斥疲倦者的窘困。
一年来,这城市依然没心没肺,喧嚣快乐,
这快乐源于抄袭万物的残忍的哲学。

我冥思苦想

我冥思苦想,
终究把自己再度交给缪斯,
我把自己装进纸盒,打上金色丝带,扮成精致的礼物。
我想她眼含温情,就月光,
打量这个裸露的男人──眼袋发黑,腹部新生的赘肉
并没有因虔诚而消失。
一丝快慰进驻干涸的心田,
而万物都客客气气,不再彼此为敌。

突然,我被扔进墙角的垃圾桶,
恍惚间传来女神粗野的叫嚷:
“这不是我想要的,这
不是我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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