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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病中(外三首)
 
多年后想起妈妈在病中
天边近处一片秋色
空落落早晨起来晚上睡

那时有一种温暖降临
婆婆在地里干本该妈妈干的活
爷爷用话语来宽慰爸爸

保持一颗平常心当命运
这样来安排一家人
毫不顾惜四个孩子还小

邻居看不下去,心慈的人
路上谈起抹一把眼泪
为什么?好人总是命苦!

大舅不知道妈妈得病
因为之前他摔瘫住进医院
谁还告诉他这个要命的消息

公社广播向全乡人通知
妈妈在外地医院已经死亡
明早死者家属去抬回来安葬

眼睁睁全家人一夜巴望死神
任何一点老鼠响动内心都恐惧
婆婆哼起小调把我们注意力转移

妈妈发病好几天躺在床上时
我们仍去外边疯玩,妈妈也许想要
喝一口水,但没有一个人守在她床边

我们回来家里死一般沉寂
叫唤妈妈谁都不肯先迈步进去
不知道妈妈有多么伤心

这样僵持着一个巨大怪物
在我们头脑变幻无常
如果冒出来我们就拔腿开跑

“你们进来吧!我还没有死”
妈妈虚弱的声音令人羞愧
但她已无力再数落我们

实在是拖不下去,妈妈才去医院看病
指使我们取下衣柜顶上的木箱子
打开来,家里仅有一百元的积蓄

终归是人财两空,我们天一亮
就出发去医院,妈妈还活着呀
只是眼神呆滞,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2008.2.16





下巴完好,眼里没有血,
我不是鬼。

为什么?这样肯定!一个下午的倾听,围在农家小屋,
——我们都相信,有一个鬼故事正发生在周围。
他是被枪打死的,是被饿死的,是被家里人嫌弃死的。
他伸出长长的舌头要舔回过去留下的脏物,
他要让阎王爷满意。

他端根凳子坐上山坡,不分男女,
一身洁白没有影子;他发出我们听不见的声音,
只觉得耳鸣,月光冰凉;他流传至今,
被我们丰富起来,成为恐惧的灵魂。

我的眼里没有血,我的下巴完好,我不是鬼。
我被这个世界接纳,就像鬼要让阎王爷满意。

2008.2.23


青杠林


有一年秋天青杠叶长满毛毛虫,
整个青杠林上空漂着一层火焰。
打谷场上稻把四周摆开。
空气尘土一样发白行人水滴一样蒸发。
老天,快下雨吧,流出泪来,
听大地叹口气,睡上安稳觉。
因为春天那么仁慈,霞光破天,
叶缝间光柱立起来,牵牛
走过,光影书页上跳动,
直晃少年眼睛,留一片梦幻色。
天地人神汇聚,也不过如此。
伙伴跟随玩耍,远方走来亲戚,
吊得青杠树下弯,依次摇荡。
夏天乘凉,采蘑菇。
冬天枯技乱画,愁云涂满天。
因给红苕种保温,砍倒青杠树,
劈成一节一节烧;烧青杠虫,
吃起很香,香到后来,
青杠树没了,荒地光秃秃;
有人开垦,有人建房。
有一年秋天,有人开始回忆。

2008.9.6


白鹤


白鹤纤纤两足,飞起直托白云,
隐入柏树间歇息。
一会飞田中央把旷野打量。
冰冷对于清瘦是一个什么概念?
它不在春暖时飞来,却在荒凉中张望。
整整一个下午,田埂上徘徊,
一个冬季,也不嫌漫长。
相信冷时火苗是白色,
村庄留有飞白的空间。
双眼朝向门窗有一个看头:
白鹤除了美没有别的,
人们看见内心就欢喜。
世界完全不同在地上动静自如,
地体会到上天无碍,
觉得行走也是飞翔。
虽寒冬,我们不时紧成一团,
跟白鹤一样头缩进翅膀,
但偶尔也睡上两重天。

2008.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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